青联人贵州省杂技艺术团副团长陆水莲在真实

陆水莲（前排左）和团里杂技演员在后台合影

现在还有很多观众对杂技有很深的误区，认为杂技只有惊险和高难度，那是因为不了解什么是杂技艺术。”陆水莲的声音干净利落透亮。

在杂技行业深深浸润二十多年，全国青联委员、贵州省杂技艺术团副团长陆水莲，生命中已经打下深深的杂技烙印。中国杂技有高超精湛的艺术技巧、深厚独特的文化底蕴，以及鲜明的民族特质。中国杂技人一直在努力探索杂技艺术创造转化和创新发展。“本质上讲，杂技是一门综合艺术，它不断汲取并以特殊方式把许多艺术、表达工具和艺术手法融为一体。其中包括：音乐、舞蹈、技巧、写生艺术（服装、化装、道具制作、马戏场的装饰及其它）、灯光、音响效果、器械的结构工艺艺术设计和所有表达工具的安排等”。陆水莲说。

她介绍，杂技艺术在中国已经有多年历史，新中国成立后，杂技艺术焕然一新，许多省、市成立专业剧团，创造许多新节目，增添灯光、布景、乐队。许多杂技艺术团先后出国访问，并屡获国际大奖，中国成为世界著名的杂技大国。“杂技是真正的奇迹，是在真实的时间和真实的空间里展示给观众的奇迹。”

“人们对杂技还有一个误解，觉得杂技又苦又累，难度特别大，事实上，杂技的难度要比体操、舞蹈小。体操运动员必须从几岁就开始，但是杂技演员十几岁开始练也可以。当你乐在其中，就不会觉得苦了，”陆水莲说，“至于重复训练，哪一个艺术门类不是这样呢？弹钢琴、舞蹈等都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才能出成绩。任何一个门类都是，先要达到专业，然后才是优秀，再然后才可能是顶尖，出类拔萃。”

陆水莲说：“因为我爱这个行业，我感受着这个行业的魅力。我希望更多人看到它的艺术性和重要性，我有这个使命感。”

杂技是使命责任，从未想过放弃年，陆水莲出生于贵州榕江县一个普通家庭，作为双胞胎中的姐姐，她从小体弱多病，也让妈妈多了几分心疼和担心。四岁时，妈妈就把她送到榕江县一个体校去学体操——榕江县是全国有名的体操之乡，诞生了很多世界体操冠军，包括大双小双，所以榕江县体操训练盛行。妈妈最初把陆水莲送去练体操，不是想让她走专业道路，主要目的是想让她通过锻炼，有一个好身体。由于基本功扎实，身体条件不错，年，陆水莲进入贵州省艺术学校杂技艺专班专业学习杂技，年毕业后，进入贵州省杂技艺术团。

贵州省杂技艺术团创建于年，曾经在国内外风头无两，创作很多极具特色的杂技节目，比如《双钻桶》《双头技巧》《滚灯》《转动爬杆》《空中体操》《水流星》等，先后获得国际国内几十枚奖牌。著名杂技演员龙军、龙兵就是贵州杂技团培养，他们因融入闻名全球的加拿大太阳马戏团闻名，由他们演出的《双钻桶》获得第二届摩纳哥国际青少年杂技艺术节金K奖（杂技演出最高奖）。那段时间是贵州杂技团高光时刻。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娱乐选择愈加丰富，传统经营模式也让杂技团长久积累下来的种种问题日益显现，杂技团的路似乎越走越窄。年左右尤其明显，演出机会大幅锐减，团里演员也青黄不接，一片萧条景象。

“走上杂技这条路，就是走上一条持续坚持、坚守而且困难的艺术追求道路。很多人都问我，有没有想过转行，有没有想过放弃，我就会说，干嘛要转行要放弃，我喜欢杂技，从来没想过放弃。”陆水莲说，“很多人说杂技很苦很累，我觉得这又是对杂技的一个误解。杂技行业是不轻松，但是哪一个行业又是轻松的呢？任何一个行业想要做出成绩，都不会轻松。我很庆幸，我喜欢杂技，又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我特别珍惜。”即便是遭遇整个杂技团的寒冬，陆水莲也从未想过离开。她一直认为，敬业是一种美德，乐业是一种境界。向往着能通过借事修人的过程，找到自己的责任，去锻造“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的坚韧，保持杂技带给自己的初心，为发展和传承贵州杂技艺术事业竭尽所能，全力付出。努力不一定有收获，但不努力绝对没有收获。这是再通俗不过的道理，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信条之一。

转企改制下的市场探索年8月，全国文化体制改革会议在南京召开，贵州省杂技团被列入全国42家院团改革试点单位之一，同时也是贵州省第一家文艺院团转企改制的事业单位。随着转企改制大幕拉开，杂技团的命运悄然转变，包括陆水莲在内的员工都意识到，杂技团必须把握机会，重新出发。“事实证明，过去等、靠、要那些老一套做法是不行的，”陆水莲说，“杂技作为一项老少咸宜的艺术门类，有一定观众基础，我们要主动出去寻找机遇和市场，唯有在市场中摸爬滚打，积极拓宽渠道，才能看到希望”。

陆水莲（中）参加中国戏剧家协会第九次、中国杂技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

年，贵州省杂技团更名为贵州省杂技演出有限公司，着手拓展海外杂技市场，很快接到海外演出订单——前往日本多个地方巡回演出六个月。派谁当领队？团里领导的目光投向陆水莲，性格沉稳，业务精湛，处事干练，虽然还只是很年轻的杂技演员，但相信她能完成这一任务。

陆水莲点头答应，虽然之前从没做过领导，也缺乏管理经验，但是这个从四岁起练习体操、在汗水里浸泡长大的姑娘从未退缩，这次也不会。虽然她也知道这次外出演出的领队责任重大，要带领演出队辗转多地进行长达半年的演出，肯定会面临很多问题，但遇山开路、遇水架桥，不正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吗？

陆水莲带着队伍出发了，国内报纸上偶尔会看到她们在日本表演的剧照，灯光旖旎，演员们笑意晏晏，团里领导放心了，陆水莲靠谱。

只有陆水莲知道，这半年在日本带团的酸甜苦辣。“我们的节目很受欢迎，舞台上，不论音乐还是服饰、故事，都会凸显贵州少数民族特色。这些特色让当地观众耳目一新，每到一处，都能收获很多掌声和惊叹，演出过程中，我们的确很有成就感。”前往日本前，她还带了很多贵州当地小首饰或工艺品，演出结束后，送给当地观众，形成很好的互动。

观众只看到舞台上的璀璨，幕布后反复沟通、纠结争论、演员们情绪变化、演出剧目变更……每一天，陆水莲都要面临这些问题的轰炸。“没做领队以前，我只要操心我一个人的节目，把自己的业务打磨好就可以，但当了领队不一样，要操心的是整个团队，而且整个团队的统筹规划、对外协调都得我来拍板，压力真的非常大。”那一年，陆水莲24岁。

压力再大，也要扛下来。陆水莲咬牙坚持，“在海外和在国内还不一样，演员们离家这么久，难免有情绪，有的人因为生活习惯，还会喝点小酒纾解乡愁。但是喝酒误事，搞文艺的本来就比较有个性，有时又会因为彼此之间吵吵闹闹而临时罢演。”陆水莲说，“当时情况真的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特别忙乱。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张弓，时刻紧绷着，随时准备处理突发情况。”同行演员大都和她年龄相仿，也都是一起成长起来的小伙伴，最初她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管理，遇到有人耍性子、罢演，她就临时换装补位，“我自己会表演的节目挺多的，如果有临时罢演，我就上场”。但这样总当救火队员也不行。巡回演出长达半年之久，总要有规章制度，后来她规定，谁如果罢演，就拿不到那场的演出费用。

“我知道这样会得罪人，但是一个团队总要有章法，如果谁都按心情想演就演，不想演就罢演，那我们这个团队还怎么往下走？”陆水莲想得更多的是，“这是我们第一个海外订单，也是转企改制首次尝试，一定要演好，如果演砸了，以后海外演出的路就不好走了”。使命感油然而生。“在海外，就不会想着我们仅仅代表贵州杂技的水平，更多也会想着代表中国。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大，国内杂技团水平更高的还有很多，但是在海外，那种‘我是中国人，我不能给祖国丢脸’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会变得很强。”正是由于这股劲撑着，陆水莲捱过六个月漫长的日本首演领队生活。

回想起十年前那段经历，陆水莲依然感慨万千，“尽管在异国他乡，承受很大心理压力，但那是我成长最快的一个阶段。从一个没有管理经验的纯粹演员，到带领着团队往前走，虽然也会遇到问题，不过，我们从没辜负舞台，我们在台上奉献的每一场演出都是精彩的。”这次东瀛之旅，每个团员收入比以前高了很多，也给团里带来很好的社会效益，更重要的是，拓宽杂技演出市场、磨练演员信心，可谓一举多得。

半年海外演出，陆水莲还有一个很珍贵的收获：友谊。“我交到一个很好的朋友，是我们在日本的随团翻译，他是中国留学生，毕业后留在日本发展。共事过程中，他看到杂技演出不易，真心诚意帮我们，做了很多协调沟通方面的事。”陆水莲说，“患难之交好像也不恰当，我觉得我们是互相欣赏、互相理解”。陆水莲回国后，和他一直保持联系，两年后，陆水莲结婚，他专程从日本飞到贵州，参加婚礼。直到现在，两个人还保持联系。“这两年，他为了妻子和孩子，也回国发展。这种人与人之间纯粹的欣赏，纯粹的友谊，也是人生宝贵的财富。”

杂技团海外演出首战告捷，极大鼓舞团里士气。团里更深切认识到，转企改制，化被动为主动。年，团里又接到前往加拿大的演出邀请……多次任务顺利完成，给她积累了很多统筹和管理经验。转企改制中大胆启用年轻人，通过组织考核，她从贵州省杂技团演员队负责人升任为副总经理，成为全团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主管业务。“更高的职务意味更多责任。我经历全团最低迷的时候，也经历转企改制全过程，看到杂技走向市场的更多机遇。我觉得我们的发展势头很好，现在处于爬坡阶段，虽然与过去的辉煌还有一段距离，但我相信，只要努力，我们团的未来会更好。”说起这些，陆水莲踌躇满志。

年后，团里对外交流步伐更大。年、年，连续出访土耳其，开展文化交流活动。年，再次赴加拿大，参加华人春晚演出交流。年，赴非洲开展文化交流活动。年，赴非洲三国，参与文化交流演出活动，赴澳大利亚参与文化交流演出活动。年，参加英、德两国文化交流春节系列活动。海外市场捷报频传，陆水莲如数家珍。

十年时间，转企改制成效明显。改制最初，可上场演员不足十人。走出去，引进来，团里与成都文化艺术学校展开委培合作，引进广西杂技学员，自主招聘……如今，人才储备充裕，队伍完善。“虽然我们还在爬坡，但爬坡过程中，我们不断丰富、不断成长，团的复兴，指日可待。”陆水莲说，“关于杂技的未来，关于我们团的未来，我充满信心”。

中国杂技家协会主席边发吉说：“时代的进步，不断推动传统产业转型。杂技艺术兼具文化事业和产业双重属性，其行业结构和发展模式由传统向新型的转变之路，也必将来临。我们应当抓住文旅融合的当下，准确把握旅游演艺发展机遇和挑战，由专业技术向地域文化品牌打造提升，把握地域特征，使专业技术与历史和地方文化融合。打造杂技行业产业链，实现社会效益和市场效益双丰收。”

杂技不仅能传递美，也能传递情怀、价值观陆水莲的杂技演艺创新一直持续，获奖很多。年，她被中共贵州省委宣传部评为贵州甲秀文化人才；年被聘为贵州省文艺奖评审专家。年，她编导杂技《地圈——追梦少年》，参加全国杂技“金菊奖”，入围决赛。年，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贵州黎平分会场节目录制，她在第一篇章《百花争妍》中，负责杂技部分编导。编导节目《蹬鼓》《水流星》《手技》《大武术》获先进团体表彰……

海外市场持续拓展同时，国内市场也持续升温，杂技团发展蒸蒸日上。“现在很多人把杂技等同于杂耍来理解和看待，我每次都特别认真给别人解释，杂耍是求生的，而杂技是艺术”。

为加深年轻演员对杂技艺术的理解，她专门请来资深专家讲课，讲述杂技艺术在当下舞台艺术的重要地位。“杂技是世界性的艺术，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代表国家出访的舞台艺术。杂技这个名字还是周总理命名的。”陆水莲每每说起杂技，总有抑制不住的自豪。

杂技并不只是给观众以享受，它也能承担起教育的重任。年，她导演《我和我的祖国——黔·彩·荷》杂技专场，以中国红为大背景，杂技与情景朗诵结合，展示贵州省杂技团61年来，从文艺轻骑兵到屡获国内外大奖，再到一次次成功转型中锤炼的一个个精彩节目，受到广泛赞誉。“看完节目的观众反馈说，感受到一次让人感动的爱国教育。我想，这就是杂技的魅力吧，不仅能传递美，也能传递情怀，传递价值观，杂技艺术也是很好的意识形态载体”。

年，贵州杂技团按照全省脱贫攻坚工作部署，全力将“文化扶贫”做实做细。年10月，陆水莲赴北京参加“黔货进京——中信国安助推贵州扶贫启动仪式”，极具贵州民族特色的艺术表演，助推中信国安对贵州扶贫启动工作的顺利开展。杂技团先后在贵州省望谟县、册亨县、贞丰县、紫云县、长顺县、赫章县、威宁县、水城县、盘州市、晴隆县、镇宁县等地开展“学习宣传十九大精神，助力脱贫攻坚”文艺巡演系列活动，给现场老百姓献上一场场视听盛宴，真正深入基层，走进群众。

“以天为幕，以地为台，为老百姓献上一场场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文化大餐，用丰富多彩的文艺表演为脱贫攻坚战场加油鼓劲。每到一处，就能感受到当地老百姓对杂技的喜爱，对他们来说，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人来到身边，又是另一番感受。”陆水莲说，在积极投身脱贫攻坚工作同时，持续开展艺术人才培训，发掘和培养艺术人才，促进文化传承和保护，助力决胜脱贫攻坚。“自年以来，我们团参加脱贫攻坚演出共计场，累计观众达12.1万人次。”一串串数字背后是整个杂技团的付出，杂技下乡演出，也将扶贫政策，以欢乐的方式送进千家万户。

职业内在价值取决于个人胸怀与格局，关乎思想、精神和道德陆水莲一直记得，民族特色的杂技演出带给海外观众的震撼。年4月，由她导演的少数民族风《醉在黔城·多彩绽放》大型杂技专场晚会，在贵阳国际会议中心上演。“这次杂技专场晚会是精心编排创作、倾力打造的一台以少数民族为主的大型杂技专场晚会，节目融入苗族、侗族、彝族、布依族等少数民族元素，以杂技、舞蹈、乐器等舞台表演艺术形式，向世界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及贵州少数民族风情文化。”陆水莲说，这次演出的成功充分说明，杂技团要有自己特色，将贵州少数民族风情融入，让节目耳目一新。“也是为了更好弘扬少数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我们会从贵州独特的民族特色视界中探求民族元素和杂技艺术融合的可能性，凸显贵州本土艺术的多元化。”

杂技《时代的脚步》

习近平总书记说：“时间之河川流不息，每一代青年都有自己的际遇和机缘，都要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条件下谋划人生，创造历史。”是的，每一代人都有独特的时代境遇，青年是时代的产物，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当代青年之格局，需要我们去践行，知行合一，稳步前行。

自小体操训练练就了陆水莲坚毅的性格，她将自己比喻为一棵铁树，“我可能不是参天大树，也结不了奇花异果，还生长缓慢，但是我比谁都懂得坚强和坚持的真正意义”。陆水莲说，“我就努力去做一棵铁树吧，保持初心，为了发展和传承贵州杂技竭尽全力，静待花开”。

[本文刊于《中华儿女》杂志年第19-20期]